詹玟君 序
我後來都一直記得國中一年級時的導師對我說過的話。她說:「新生訓練那天,一大群小孩子裡,我一眼就瞧見了妳。別人全都在嘻嘻哈哈,打鬧成一團的時候、只有妳一個人,站在角落。滿臉冰霜,一副不合年紀的老成持重。」
那個時候,我剛從外地的國小畢業,回到鄉裡來唸國中。怕生的心情,加上本質上較孤僻的個性,成就了那一張深沈冷漠的面容。國二上物理課,老師是父親早時的一位朋友,濃眉大眼,爽朗豪氣,常愛在課堂中大聲的說笑話。有一回,父親向他問起我上課的情形。他搖搖頭道:「每次我說笑話,全班的學生東倒西歪,就只有她,兩眼直盯著我,紋風不動。」說得父親也不好意思的嘆氣。
那一段時間的憂鬱沈靜,恰好對照我國小時,鞋襪盡褪,兩臂平伸的在操場邊,一排高高低低的單槓上「表演特技」時的精靈跳脫。
因此,很難將自己描述成特定的模樣,也或許是因為,一直沒有認真的嘗試去分析過自己。順情適性慣了,凡事極不願勉強。人際關係上,亦復如此。所以,國中時曾被評為老成持重的個性,卻也在十年後的今天,時被父母視為孩子氣般的不暗人情。彷彿,在我的體內,有一部分的感覺情緒,早早已達精緻細膩。但另外一部分,基本的認知,卻仍一直停留在懵懂混沌的階段。
成長些後,閱讀、寫作,漸漸成為生活裡,寄情最深的兩件事,這與自己的厭惡吵雜和拘束,有著極大的關係。人多的地方,總易感到不自在,即使別人的眼光全不在自己身上。熱鬧應酬的場面,更是心慌,即使儀態並無不當。唯有獨處一室,優游於文字時,才是從心怡悅,無所顯忌的時刻。
這樣的性情,怕是難成大事的了。
幸好,對自己最大的期許,也不過就是寫點東西吧!每次走過書店,望著架上一冊冊排列整齊的書籍,心底便有陣陣按捺不住的騷動。總想:那一天,自己的書也在架上了。走進書店時,可以故意去敢下來,攤開在手上,讓書頁沙沙的翻動出聲音來,然後點點頭,裝出一副十分滿意的神情走開。或許,恰好別人也在對老板說:「給我那本書,我想看看。」那該是件多有意思的事啊!
就是這麼單純的念頭了,這麼容易就使我快樂起來的念頭,讓我提筆寫作,並且願意在生命裡,騰出最大的空間來容納。
一直都是這樣順心適性的過日子,從前,現在,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