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飛過了千山萬水,回到故土故園去尋找感情的根。再用感性的筆,蘸著眼淚和心血,把失落的感傷,和深沈的憂患,忠實的報導出來。這一系列作品,於中華日報副刊連載時,海內外的中文報刊競相轉載;這是廣大讀者矚目的書。
猶豫、矛盾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還是跑了趟中國大陸。本以為回來後心可以穩住了,更沒打算以大陸之行為題材來做文章。沈默是金,原計畫沈默的。出乎意料的是歸後與去前心緒竟同樣的不寧靜,而且多了一項如鯁在喉;雖知少言多福,還是忍不住一吐為快,於是一吐就吐了十六、七萬字。
「故土與家園」一系列文章在「中華日報」副刊發表後,又經「傳記文學」月刊、美國休士頓的「華商報」、歐洲的「西德僑報」轉載,讀者彷彿不少,直接間接的很得到一些反應。例如:第二篇文章「恍如隔世見親人」剛登出來,就有人到某機關去「檢舉」,說我「稱讚大陸的海關好,是在給他們做宣傳吧﹖」這與大陸留學生寫信給我,問我「是否有意在做反宣傳」有異曲同工之妙,全屬斷章取義。
我不過是個寫文章的純平民,管不著宣傳或是反宣傳的閒事。更不喜歡被人把這類字眼加在身上。我寫,因為我是中國人,對自己的故土、家園、同胞,有一分根深柢固的愛;對整個民族、整個大中國,有分無法遏止的關懷。因為關懷,便不能遊過山逛過水,吃過北京烤鴨子,仍然沒事人兒一般的裝傻。寫出來乃當然之事。
「故土與家園」裡的十來篇文章,著眼處多是人民生活和社會現象,甚少直接觸到政治。這固然因為我不是一個對政治有興趣,也不是很懂政治的人;也因為我認為人民的生活情況、社會的安定與紊亂、進步與落後,已足以說明政治上的成功與失敗。。
若問我的立場是甚麼﹖答案是簡單的三字;中國人。中國人不一定非站在某一「方」的立場,中國人應該有自由站在純中國人的立場。我也從不認為國家屬於那個黨團,或那個黨團,或那幫有權勢有武器的人物,它屬於全體人民。祖宗留下的萬里江山、五千年文化、豐富物產寶藏,遺產的受益人該是全體流著中華血液的子民,這些人裡,我得算一分。
受難的母親也是母親。若把故土大地比做母親,則億萬炎黃後裔是她的兒女。身居海外,對受苦難的母親魂牽夢縈,思之念之,有便利得以一見,我何忍絕然相拒!
對於大中華美麗遼闊的土地,優雅深雋的文化,與我來自同一根源的手足同胞,我願做無條件,其實也無可選擇的認同。對政權嗎﹖我敢打賭,只要是個正常人,一定愛自由甚於愛不自由,愛仁愛和平甚於殘酷迫害。至於「專政」之類的字眼,一聽就嚇人,離得越遠越安全。
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看到問題多多、百孔千瘡故土大陸,和在那兒茫然度日的同胞,都不會無動於衷。我無幸災樂禍之心,唯激動與慨歎是免不了的,特別是觸及到與我本有直接的關係時,如:講成分,把擁有田地的人家貶成十惡不赦的賤民;輕視並折磨知識分子,把文藝工作者當成工具、奴婢等等;都使我很難保持心平氣和,字裡行間流露著悲憤乃自然的反應。但我相信人性裡有善良的一面,人心也不會全然死盡,所以對一些人和事仍願持理性的角度去衡量。整個心路歷程可說坦蕩無愧。人生但求無愧而已,得失如何﹖是否真的「得不償失」,也就不去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