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創造工程的全部奇特性,是最屑小的工程,行動著的只是一隻顫動的手;這又是最宏大的工程,橫跨著渺渺千年,茫茫空間,叩動著古往今來無數人的心弦。
習慣上,我們總是為今人和後人在創造,但照歐洲當代著名的藝術史家安德烈.馬爾羅的說法,前人對我們的關注更為殷切。前輩藝術家的生命早已遠逝,他們把光輝的生命留存在自己的作品中,但是,那是凝凍了的生命:他們真正的復活,他們生命的不朽和高揚,完全在於今天藝術家的創造。一個偉大的現代藝術家,是多部藝術史的沉澱,是人類求美歷程的層累。因此,他的手的每一個顫動,確都牽動著人類的歷史和精神結構的條條皺褶。
人類最可自豪的地方,是能夠不斷地體認自己在歷史和社會上的地位,從而賦予自己以深廣的時空意義,巍然挺立。世界上沒有其他什麼東西能比藝術更具備跨越時空的聚散吐納能力了,因此,是藝術,極大地喚醒並加固了人類的這種自豪感。藝術家的崇高使命也在於此。
當一個民族從荒昧中甦醒,總會匆匆忙忙地張羅許多事情,很快,它就會向藝術投以無盡的尊重和柔情。它明白,非如此,不足以構建人生的藝術,和藝術化的人生。一個不願虔誠地仰視藝術的民族,很難說已經真正覺醒。中國現代最謙和沖淡的學者蔡元培竟也一語驚人地提出主張:「以美育代宗教」,他深信藝術的信仰會使一個衰憊的機體重新振奮。
藝術的創造工程,哪裡僅僅是在創造藝術作品?